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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爱不爱你

【卜洋】1874

之前写的文,后来又改了改放出来

有点意识流,是1874的梗。

HE


1874

 

  最近卜凡的睡眠质量很差,不断被光怪陆离的梦境拖入更深的睡眠之中。

  醒来便是一身一身的虚汗。

  从他住进这里开始。

  他总在这些梦里看到一个笑着的人影——这个形容十分诡异,但他的确只能见到那个雾蒙蒙的身影在不远处看着他,卜凡知道那个人带着笑。

  今晚的梦也很奇怪,他站在院子的花园里,天空飘着暗淡灰色的云彩,鲜艳的太阳和明亮耀眼的月亮各挂一边,他便在玫瑰花圃里出现了。卜凡不敢抬头看天,也不敢垂头看那片太过艳丽的玫瑰,那处影子走进了光里,虚托着一枝玫瑰。

  卜凡问,你是鬼吗?

  他笑起来,声音在这种灰暗的梦里格外清亮,玫瑰飞到了卜凡的手里,红得像血一样。

  这不是玫瑰,这是月季,你知道吗,长得好看的都是月季。

  他的舌尖探出,舔得那两片丰厚的嘴唇水光潋滟——奇怪,卜凡又能看见他的下半张脸了。

  玫瑰从卜凡的手里滑出去,他仰头看着暗红的色块飘进明艳的太阳月亮之间,又渐渐消失在灰暗的天空里。

  影子也不见了,卜凡知道他要从梦里醒来了。

滑过玫瑰花瓣的指尖像被针扎了一下,卜凡翻开手掌,右腿膝盖却突然疼了起来,好像递花的那只手覆了上来,滚烫又冰凉,深深地陷入他的肌肤里,手指微微颤了颤,搅动着膝盖的血肉。

这太疼了,卜凡痛得喊出了声音。

他被自己的声音在现实里唤醒,梦境慢慢模糊下去。

面前依旧是床上垂下的深红色帷幔,卜凡掀开被子,撩起睡裤,右腿膝盖毫无异样,他的手按上去,温热的皮肤触感和那种疼痛一样,都太过真实。

卜凡扭头去看窗外,月光洒下来,宛如白昼。

  

他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中午,园丁在花园里还没走,卜凡走过去,花在阳光里倒不如梦里那般鲜艳,卜凡问园丁,这是月季吗?

园丁说,卜先生,这是玫瑰。

鬼也会骗人吗?

  他回到客厅里,大约是缺少人气,摆件挂画装饰品列得满满当当却仍然显得空旷。

  这栋房子很大,是卜凡找了很久才买下的。

  中介看起来年龄很小,大眼睛闪着光,真诚地告诉他,这栋房子就是他想要的。  

大概有一百多年历史吧,中介说道。

  岳明辉按照他的要求把会用上的地方全部重新装修了一遍,豪华,耀眼,贵,尽显暴发户气质。

  卜凡很满意。

  岳明辉说神经病有钱真的了不起。

 

  他很少来这里,休假在这住了一个多月天天和灰影梦中相会。

  卜凡想,我可能是搞到真鬼了。

连接楼层的是螺旋楼梯,他仰头朝楼梯上看去的时候,日光正巧照在客厅的水晶吊灯上,折射出的光华映在楼梯尽头,拢出一个影子来。

卜凡抚上自己的膝盖,是与手掌相近的温度,他知道不是在梦里,却没觉得害怕,只是从沙发上站起来,朝他慢慢走过去。

他高了他一个楼梯。

卜凡喊道,喂,现在是中午十二点。

他依旧是带着笑的,卜凡今天看见的是他的上半张脸,锋利的眉角,狭长的凤眼。

卜凡眯起眼睛看向他,如同审视一般,他明明是一个迷雾般影子,却像是从光里走出来。

他高了他一个楼梯。

那个影子大约是说不出话。卜凡想象着他走下来,那双凤眼盈着玫瑰花瓣上的露水,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究竟是哪般模样。

卜凡拨开柔顺的垂在额前的金色短发,他的额头可能会比卜凡的手指温暖一点,那双眉眼弯了起来,鼻梁上缀了一颗痣。

太好看的一颗痣。

他高了他一个楼梯。

卜凡的胸口跳乱了一拍,这样的幻想简直像是一场回忆,他似乎真的为此曾日日煎心夜不能寐。

他像是等了我一百年,卜凡想。

赤地突然下起了暴雨,那道灰影变得鲜活万分,又立刻消失殆尽。

 

岳明辉终于接到了卜凡的闹鬼电话,他兴致勃勃地带着桃木剑和中介来到了卜凡的家。

中介穿着复古风衣,卜凡饶有兴趣地打量他的贝雷帽,中介那双大眼睛依旧漂亮得不像话。

  你是卖了自己的房子吧,你看起来很像这个房子的主人,你们是同一个时代的。

  他不解释“们”到底指的是房子还是什么别的,中介也没有问,他很有职业操守,只是笑着不说话,阳光侧着他的浅色瞳孔,卜凡又觉得他才不是什么小孩。

  同来的还有个岳明辉说的抓鬼能手,眯着一双月牙眼,说话的时候台湾腔很重。

  卜先生,这里没有鬼哦。

  岳明辉桃木剑舞得虎虎生风,听到他的话又惊讶又遗憾。

  那卜先生,怎么老是撞鬼呢。

  他每天晚上都会来我的梦里。卜凡补充。

  台湾腔手里的罗盘在掌心转了一圈,他的话中也带上了遗憾。

  虽然房子是有了很长的历史,但是鬼的话,我是没有找到哦。

  多半是个实习抓鬼员,卜凡还没来得及说话,中介插了一嘴。

  卜先生如果睡不好的话,褪黑素倒是很好用,我最近用的一个牌子很有效,推荐给卜先生。

  卜凡觉得自己没办法不生气了,岳明辉找的两个人,完完全全是自己的审美爱好,笑起来很可爱,做起事一顶一的不靠谱。

  大概是一起来骗钱的。

  岳明辉把桃木剑留给了他,带着台湾腔和中介离开的时候,卜凡在门口抱着胸看着。

  花园里又站着他,卜凡走过去,对他比划着手里的桃木剑,喂,刚刚那个抓鬼的看不见你。

  他转过脸,今天卜凡倒是什么都看不见了——笑也没有了,不是生气,是在委屈。

  声音懒洋洋的,低下去尾音拖得很长。

  他喊他的名字,好像是因为委屈在撒着娇。

  小凡,小凡,喊着喊着声音就带着笑了,卜凡凡,小凡凡。

  卜凡问他,小凡凡咋了,很好笑吗。

  他咯咯笑了两声,卜凡摘了一朵白玫瑰,他凑过来闻,卜凡想,猫咪一样的眼睛可能舒服得眯起来,因为很喜欢花,双脚会在原地小小地跳一下。

他又不见了。  

 

  卜凡梦到了他的大学。

  比起走秀,他更喜欢在台下看着那些模特,他们神态各异,风情万种。

  这个梦却是在秀台上,他和前面的人一起走,连接他们的是一道锁。定点的时候,卜凡解不开那道锁,前面的人便侧过脸来。

  今天卜凡看清的是他半个侧颜,凤眼,高挺的鼻梁,睫毛垂下来,秀场的万丈光芒就都出现了,恰好形成一个绝妙的光影角度,让他一半站在黑暗中,光明的那片太过耀眼,卜凡被刺得眼睛发痛,偏偏不肯避开。

  那只手,又冷又热的那只手,握上了一端,断掉了那道连接着他们的锁链。

  卜凡听到他带着莫名调笑意味的话,不要,温和地,走进。

  走进我。

 

  梦醒来还是深夜,窗外没有月亮了。

  卜凡在手机的云盘里找到了毕业照片,细细看过每一张脸,都比不上他的一丝神采。

  你在哪呢。

  灰影恰到好处的出现了。

  他趴在窗户下面,像是一直藏在那里。

  他很高,卜凡猜他最起码有一米八,却能蜷缩成小小一团,和睡着的猫咪一样。

  他也应该有起床气,带着被打扰的不快小小挪动了一下。

  台湾腔留下的那只罗盘在床头疯狂地转动着,指针终于停下来,指向了那只猫咪。

  卜凡问,你是猫妖吗?

  灰影睡着了——奇怪,鬼也要睡觉吗?

  卜凡从床上走下来,窗外的月亮又升起来了,落下光盈在他的身上。

  他便是闪着光芒的灰色。

  卜凡坐在他身边,心脏突然剧烈地跳动了起来,手指摸上去,他的心脏在发烫。

  强烈的感情涌进自己的胸腔,他卧在那里小小一只,却像是留在卜凡身上的一处灵魂印记,他想让他抬起头,看清他到底是哪番模样,想听听他说话的声音,触碰他,拥抱他。

  卜凡分不清这是哪来的谁的记忆,还是自己灵魂在发烫。

  他等了他好久,可能有一百多年。

  他来不及了,他不能再离开了。

  他伸出手,触摸到那处影子。

  他说。

  影子就这样又消失了。

 

  从来未相识已不在

这个人极其实在

却像个虚构角色

 

休假要结束了,无论是暴发户还是富二代都不能再留在这里。

卜凡在浴室里打理自己的短发,他倚上门框,和镜子里的卜凡眼神交汇,露出一个狡黠的笑——今天看见的是他的嘴唇。

勾起的嘴角噙着笑意,两片丰盈的唇,舔上去,再咬住,留下痕迹。

卜凡摸了摸头发,他说,你的三角形刘海好傻。

卜凡打量着,也没有很傻,反而自己倒是觉得很帅,他又说了,像一只哈士奇。

哥哥,你是猫咪吗,会讨厌狗的那种。

他是猫妖,或者是鬼,总之会比卜凡大,喊哥哥没有一点问题。

他溜走了,在琴房发出声响。

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跳舞,卜凡盯上那双手,又细又白的手指,指尖透着一点点红。

喉咙就难受起来,卜凡抽出一支万宝路,爆珠捏爆,薄荷气涌进鼻腔,清冽辛辣。

他不满地转过头,手指重重按下去,好冲的烟。

那你抽哪种。

他不答话,弹着琴摇头晃脑地哼歌。

万宝路黑冰薄荷味很重,吸进去太凉,空气中弥漫着的却是甜味,比爆米花还香,腻得卜凡掌心发了汗,他按住灰影的后颈。

吻上唯一看见的嘴唇,薄荷凉气交缠在他们的唇齿间,卜凡咬在他的下唇上,小声说,不冲的,哥哥别怕。

 

卜凡知道他的眉眼,他的鼻梁,他的嘴唇,他的下巴。

却拼不出那张脸。

岳明辉在电话催促他,休假结束了。

要走了,要从梦里醒来了。

卜凡很不甘心。

他大概是生气了,不在梦里出现,也不在他的花圃里嗅玫瑰香味。

卜凡说,哥哥,你长什么样啊。

 

最后卜凡在储藏室里找到一幅画。

挂在墙上,被红布蒙着。

他肯来了,昂起头专注地盯着那面墙。

红布扯下的时候,满空气落着灰,卜凡在光里挥舞着手臂。

画上的男人有着一头耀眼的金发。

他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,一只脚绕到了另一只脚的后面,撑起了一道轻快的弧度。

裤子垂下的一道银链大约是从腰连下去的,腰太细了,裹在黑色外套里,外套上缀着大片大片的玫瑰花,一直延续到领口,领口束着他修长的脖子,脖子被一圈银环箍住,再往上,就是他的脸。

他的眉眼,他的鼻梁,他的嘴唇,他的下巴。

卜凡拼凑出来的每一张脸,都没有他的半点风情。

他就这样站在光影里,皮肤雪白,嘴唇殷红,眼角落满了红。

卜凡听见胸腔传来的巨大轰鸣声,那些玫瑰花,全都开了。

旁边的人终于和油画上的身影渐渐重合了,他不再留在他的身边。

画上的人嘴唇动了动,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,他说,小凡。

走啦。

 

  卜凡想,吸血鬼的话,能看透我的心吗?

  桃木剑还给了岳明辉,台湾腔问他要罗盘的时候,卜凡却说不见了。

  台湾腔的眼睛还是月牙一样,他的普通话依旧没练好。

  卜凡比划着说这个罗盘之前自己动过。

  应该是坏了哦。台湾腔解释道。

  那个做中介的小孩也站在这里,不知道是什么诡异的四人组合,他今天穿着T恤短裤,戴了顶鸭舌帽,卜凡左看右看还是忍不住要问岳明辉他到底多大。

  中介说,我今年十五岁哦。

  哈哈,骗你的,卜先生,之前推荐给你的褪黑素效果好吗,还做梦吗?

  他的语调停顿地有些奇怪,卜凡总觉得他说的是春梦。

  不做了,挺好的。卜凡没好气地说。

  他的单身公寓在十八层,不会用电梯的吸血鬼怕是爬都爬不上来。

  卜凡在落地窗上往下看,灯火通明的城市映不出一道影子。

  他想,这是什么无疾而终的狗屎爱情。

  陈奕迅在岳明辉刚刚送的唱片机里吼,

是否终身都这样顽强地等

雨季会降临赤地

卜凡想,我他妈从哪里弄暴雨。

 

岳明辉介绍了一个相亲对象,小孩一样,满头脏辫。

  他大惊小怪地说卜先生,你撞鬼了啊。

  卜凡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台湾腔的诈骗队友。

  他拼命眨眼睛,说话还带着rap节奏。

  撞鬼来找小鬼,保你不再阳痿。

  卜凡去洗手间打电话辱骂岳明辉,岳明辉求饶,解释说这个小孩是王家的小少爷,暗恋卜凡多时,一定要他牵线。

  卜凡说靠,他是不是台湾人。

  岳明辉保证他不是台湾人,卜凡才气鼓鼓回到座位上。

  脏辫说我看到你就知道我这场暗恋完了,凡哥你猜为什么。

  卜凡想,谁他妈是你凡哥。

  凡哥,你心里有人,我有阴阳眼,我看得见。

  卜凡还是没忍住走了,他决定连岳明辉一起拉黑。

 

  他终于来卜凡的梦里了,站得远远的,卜凡这次连他的笑都看不见。

  卜凡委屈,越朝他跑去,他飘得越远。

  哥哥,哥哥,我想你。

  他蹲在他的玫瑰花圃里嗅着花香,月亮挂在太阳的旁边,稀稀落落地下起小雨。

  雨淋出他的身影,高高瘦瘦,宽肩细腰。

金发被淋湿了,卜凡走过去,他从湿漉漉的头发里抬起眼,上挑的桃花眼垂下来,可怜兮兮。

不是小凡不要我的吗。

卜凡和那双眼睛对视着,雨水从他的睫毛上流下来,滑过鼻梁上那颗痣,被卜凡的嘴唇捕获了,他拥着虚幻的影子,沉积已久的强烈欲望,在那一刻猛烈地炸开绽放。影子消散在空中,一点点填满了空荡荡的胸膛。

卜凡去闻玫瑰花,甜腻的奶油味,指尖碰了碰花瓣,他突然低声说,洋洋。

我好爱你哦。

 

醒来后卜凡接到了脏辫儿的电话,脏辫儿说凡哥我阴阳眼显灵了。

卜凡说行,我去接你,你看看我老婆在哪呢。

看不到就当场把脏辫儿打死,照片和罗盘一起寄给台湾腔。

脏辫儿七拐八拐把他带到秀场,卜凡在门口就看到好多熟人在,没好意思直接动手。

脏辫儿是个小孩,变心能力极强,之前说暗恋卜凡,如今目不转睛盯着坐前排的一个哥哥,还指指点点和卜凡说,凡哥,看帅不。

卜凡想这人怎么看怎么有点像胡巴。

他靠近小孩的耳朵,轻声说,小脏辫,你猜怎么着,我打算等会带你去后台,找个没人的房间,我直接打死你。

小孩说这场大开是谁走的,你知道吗,李振洋,李振洋。

卜凡想了想,说这好像是我大学长。

大学长一步一步向他走近,双眼不带任何感情的看着前方,他走的很放松,定点时,冷峻的面容正好对着他。

他染了一头灿烂的金发,秀场的所有光都照在他身上。

拢出那个灰影。

他的眉眼,他的鼻梁,他的嘴唇,他的下巴。

是卜凡拼凑出的那张脸。

卜凡耳边传来一阵一阵的爆炸声,大学长面无表情的脸被他看出几分笑意,脏辫儿盯着他傻乎乎的样子,从兜里掏出一块奶糖送到他嘴里,奶糖化得满嘴都是甜味儿,直冲脑门。

脏辫说,甜吗。

卜凡听着自己又急又缓的呼吸声,那个背影走远了。

不会再走远了。

卜凡说,甜。

他又听见风声携着雨声。

下暴雨了。

 

大学长在秀场外抽烟,卜凡走过去,那双凤眼便挑起来,金发闪着光。

卜凡微微垂头看向他,不成形的烟圈从他嘴里吐出来,飘到卜凡脸上,薄荷味又凉又呛。

鲜红的舌尖探出来,却舔在了卜凡的心形嘴唇上。

他问卜凡,这烟冲吗?

卜凡说,甜的。

他摸着大学长衣服上的玫瑰花,含住他的唇,热气在唇齿间交缠。

卜凡说,甜的。

EN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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